陸嵐壓根不知道，為什麽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。

她明明在不久前，還在稻妻城裏，聽著路邊的人以及「天領奉行」的武士開始找外國的「神之眼」擁有者，意識到他們目標明確要找托馬時，連忙追上走得不遠的托馬。

好在當時托馬的方向是回神裏家，暫時沒有與武士們相遇，依舊有著躲藏的機會。

給托馬通風報信之後，陸嵐本以為至少不用擔心太多，然而一轉頭，她就被人抓了。

並且是那位天狗大將九條裟羅親自帶隊，把她攔截下來。

英姿颯爽的天狗大將站得筆挺，冷峻的面容落在陸嵐身上。

她看見這位黑發異鄉人手裏拿著的鰻魚和豆腐，纖細雪白的手腕上戴著散發著元素力的發帶和手環。

“你就是陸嵐？”九條裟羅問道，對面的美貌少女一楞，緩緩地點頭。

“我是，請問你有什麽事嗎？”黑發少女克制而又禮貌地問道。

九條裟羅打量了一番這位異鄉的旅人，被將軍大人惦記著的普通少女。

面前的人黑發黑眸，除了長得異常漂亮之外，似乎和稻妻城裏生活的普通民眾沒什麽區別。

來自異國的少女手腕上的衣袖被挽起來，露出的那一小截手臂柔軟無力。她穿著的衣服是稻妻的傳統服飾，長長的下擺遮至腳踝。

陸嵐應下來，腦袋左側掛著紅色面具的大將立馬差人把她圍起來，強制把她帶走。

她依稀記得，九條裟羅的話語。

“——將軍大人要見你。”

然後，陸嵐就糊裏糊塗地被到帶了天守閣，來到「鳴神」的面前。

手上還拎著鰻魚和豆腐。

天守閣內，跪坐著一位紫發的美人，在她周圍，雷霆的威壓如有實質，寂靜的空氣也變得凝滯起來。

陸嵐就站在門口，她註視著前方閉目養神的神明，一動不動。

主要是不太敢動……前面的神明，看起來似乎不太好相處的樣子。

“站在那裏做什麽？”紫發的神明睜開眼睛，眼角下方的淚痣仿若活過來般，替那張精致美麗的臉增加幾分魅力，而神明卻毫無所覺，面色平靜，“過來坐吧。”

陸嵐這才發現，對方的面前還放著一個蒲團軟墊，白色的絲布看起來略微鼓脹，像棉花一樣。

這種場景似乎有點奇怪，陸嵐走過去，也不知道要不要學著對方跪坐。況且手上還拿著東西……嗯……

她思考了幾秒鐘，毫不猶豫地把鰻魚和豆腐，當作見面禮送了上去。

“這是禮物？”鳴神遲疑地問道，她擡起眼眸，面露難色，“是想要我做飯嗎？可是我不會做飯……”

對於鳴神來說，料理是一件難事。她寧願拎著刀殺遍獸境獵犬，都不想下廚料理。

只是許久未見的故人帶來了禮物，雖說不是她想要的，可是直接拒絕，好像不太好……

“你讓你的臣下幫你做吧。”陸嵐一楞，房間內緊張的氣氛變淡了許多，她盤腿坐下來，柔軟的墊子不知道鋪了多少層軟絲，觸碰到時，還散發著冰涼的觸感。

看樣子，鳴神與她的「過往」算是舊識，而且似乎還挺熟的，至少在面對陸嵐時，並沒有擺出神明該有的模樣。

這樣的神，就是追求「永恒」，並且頒布「眼狩令」的存在嗎？

或許，她可以嘗試讓對方改變主意？

陸嵐頭腦風暴的時候，鳴神已經將她隨手送上去的「禮物」拿走，並且讓等待在外的臣下待下去烹飪。

侍奉在鳴神左右的並非他人，而是把陸嵐從大街上擄走的九條裟羅。對方顯然對陸嵐與將軍大人認識抱有一定的好奇心，走的時候還不忘多看了陸嵐幾眼。

鳴神若有所思。

“你對裟羅有興趣？”

“嗯？”陸嵐回過神來，“只是有些好奇，她是天狗一族的人吧……那翅膀在哪裏？”

“你若是想看，可以之後找她，讓她展露翅膀——”鳴神平靜地說道，“不過，如果使用的手段太過激烈，她或許會生氣。”

陸嵐：“？？？”

不是，她以前到底是什麽人啊，怎麽感覺好過分啊！在鳴神眼裏，她就是這麽不靠譜的人嗎？！

小魔女小聲地嘆了一口氣，敏銳的神明望了過來，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眸，流露出些許關切。

神明的頭上掛著龍膽花的發飾，發飾上金色穗子輕巧地墜下，幾乎融入那頭漂亮的紫發當中。

“怎麽了？”神明關切地問道，“你要是實在想看——”

“不，與九條裟羅無關，我只是……”陸嵐猶豫了一下，還是直接說出來，“很抱歉，我沒有任何對你的記憶，或許是你認錯人了？”

鳴神沈默。

“失禮了。”神明如此說道，傾身向前，修長的手指掀開陸嵐的頭發，露出她後頸的印記。

雖說不是很清楚這個印記的具體作用，但是神明已經了然，大致知道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。

難怪在初見的時候，友人的外表與以往相見時差距如此之大……她還以為是對方奇思妙想，給自己安排了新的身份，在提瓦特旅游呢。

畢竟以前的她，就是這般無拘無束，與真也一拍即合……兩人在面對「當下」的態度是一致的。

她很佩服這樣的存在。

然而，隨著時間的逝去，就連鄰國的「巖神」，最終也無法阻擋「磨損」的到來。

因此，她才要繼續追求「永恒」。

“我明白了，”神明正襟危坐，把手放在膝蓋上，長長的振袖搭在腿邊，露出黑色的長筒襪，“那麽，此次便是我們第一次見面。”

“誒……某種程度上，確實是第一次。”陸嵐撓了撓臉頰，“那好吧，我叫陸嵐，是個魔女哦！雖然現在水平還不是很高……不過你如果有需要的魔藥，可以找我，我會努力配制的。”

這般的自我介紹，與初次相見相比，多了些許青澀。

仿佛回到了最初，時間並未在這具「軀體」上留下痕跡。

神明若有所思。

“我是雷電影，稻妻的「鳴神」，”面對舊友，神明的介紹顯得輕松又簡短，“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。”

互相告知名字之後，兩人之間的相處，卻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麽變化。不善言辭的神明面對舊友，並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。

這些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，若是陸嵐想要說起，那她傾聽便是。

與陸嵐想象的僵硬不同，這位稻妻的神明——名為雷電影的存在，對她十分的寬容，兩人的談話家常到難以置信。

不過，多數時候是陸嵐在說，雷電影在傾聽。

紫發的神明甚至會替她倒茶，在她口渴的時候推了推杯盞。

“要差人送點心嗎？”

“啊……”陸嵐剛想說不用，她一側頭，便看到這位神明露出了些許期待的表情，心臟柔軟下來，她應承地點點頭，“那麻煩了。”

這位神明對甜食似乎情有獨鐘。

不過，在吃甜點的時候，神明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，看著甜點眉頭皺了起來。

“這種食物只會損害身體機能，拿走。”

片刻後，雷電影面不改色地吃下甜點。

“你別聽將軍的，就算蛀牙了，這具身體的零件也可以更換，完全沒問題。”

陸嵐：“……啊。”

她似乎知道了一些，平常人不該知道的東西。

難怪雷電影會露出那樣的表情，原來，在某種意義上，她現在使用的「軀體」，與陸嵐目前的身體十分相似。

也難怪，神明與她打聽到的不太一致。

吃完甜品之後，雷電影還讓陸嵐睡在她的膝蓋上。

跪坐的神明仿佛不知道勞累，維持著同一個動作不動。陸嵐平躺在膝蓋上，柔軟的軀體傳來淡淡的香氣，以及些許雷電的淩厲。

掌控雷電的神明，哪怕控制住自己的力量，也會流露出一絲與常人不同的氣息。

陸嵐安然地閉上眼睛。

修長的手指落在陸嵐的頭發上，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長長的，如同黑色絲綢一樣的發絲。

許久之前，雷電影的好友，也會如此躺在她的膝蓋上。

如同陸嵐一般，沒大沒小地湊過來，非得和她當朋友。

神明低著頭，註視著友人的表情分外地柔軟。

紫發的神明並不知曉，她看著陸嵐，眼中既有懷念，又有惆悵。

幾百年的時光，將過去的美好一同掩蓋，如今，只剩此身，孤寂一人。

與舊友再見，確實讓神明欣喜。然而故人的態度，卻不同以往。

是了，並非所有人都一成不變，並非所有故人，都會追求「永恒」。而「磨損」，一直是他們抵抗著的「敵人」，卻終究沒辦法杜絕它的到來。

就連眼前這位強大的魔女，亦無法完全擺脫「磨損」。

現在的她，比起以往來說，無比的孱弱，就連空氣中的雷電，似乎都能讓她受傷。

不久之後，侍奉在外的九條裟羅，隔著屏風通知。

“將軍大人，最後一人已成功抓捕，”九條家的大將恭敬地說道，“「狩眼」儀式準備完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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